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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州四贤堂 南宋 · 曹彦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五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五
剑南之东,有州名普,冠带之盛,与西眉并称。
名藩大府或不敢望。
然一郡才三邑,地方广才三百里,其博物洽闻,絺章绘句,独崭然露头角,士类之所歆艳。
文之以礼乐,其来未已。
郡有学校,由祖宗盛时以迄于今,其废其葺不可尽考。
若其大成殿之东,从祀堂之对,楹辟而三,室阖而一,绘像而名之,谓之四贤堂,则自今嘉定乙亥贡士黄盈进之请,寓公冯倓之助,使君方简之力也。
濂溪周先生阐性命之理,闿端后学,而明道、伊川二程先生与横渠张先生祖述其道,发明其说,使孔孟未言之教显然于天下,曾子、子思亲传之懿隐然于人心,则相与尸而祝之,社而稷之,虽载祀千万斯世者,罔敢失坠,可以无愧。
有堂而设诸学宫,使夫郡之为士者望焉而起敬,慕焉而取则,有益焉而知乐,不及焉而知惧,岂不足以移风易俗,还文物于三代之际?
然质诸他郡,昔固有以义起者矣。
夫以四先生者,或足迹之所尝至,或宗族之所尝居。
声教之相关,则心志之所趋者有渐;
师友之相传,则口耳之所闻者有据。
是岂岁时祭祀之足以言其礼,而庙貌尊严之足以象其德哉?
普之为郡,地介巴蜀,闻濂溪之风不若江湖旧治之为审;
诵程张之学,不若关洛前辈之为详。
顾乃正其位于学宫,列其名于祀典,本本原原,其于尊德乐道之意,可谓勇矣!
抑尝思四贤之所以皇皇汲汲,与后世之学者所以尊之重之而不敢怠,亦何意乎?
天生烝民,授五常之性,以立于天下,非以其力大之足以夺,爪刚之足以决也。
无父子之亲,则不足以聚族而居;
无君臣之义,则不足以同文而治。
隐于道心者为甚微,而攻于人心者为可畏。
为是之故,而思所以一天下,不可无学。
则夫学者事业,非以其涉猎经传,知人之所不知以为富也;
又非以其绮丽言语,能人之所不能以为华也。
有善而不知所择,不可以言致知;
择善而不知所执,不可以言力行。
及其积之以诚,持之以敬,然后知致知之所以为力行,力行之所以为致知。
以言修身,则德盛而仁熟
以言及物,则海涵而春育。
兹非四贤垂世立教之本意,而后世君子所以表章四贤之盛心哉?
继自今步趋于堂庑,凛然四贤之论说于前;
偃息于屋漏,犁然四贤之践履关于中。
从容于学校科举之间,而安行于富贵贫贱患难之际,诚实于事亲从兄之始,而善推其所为于四方万里之外,兹堂之作,其有功于名教多矣。
如其义利之不辨而决择于得失之境,操舍之不察而颠冥于利害之涂,诵其言而不惟其义,信其迹而不求其心,终日抠衣乎四贤之侧,而常若与四贤隔乎宇宙,此则乡党自好者不为,于四贤乎何有!
余不敏,敢以诚告。
嘉定丁丑二月朔日记。
秘阁修撰吴胜之墓志铭嘉定十七年十一月 南宋 · 曹彦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七○、《昌谷集》卷二○
胜之修撰葬有日,墓当立碑,真希元直院已诺执笔,柴与之秘监又状其事矣。
二公号大手笔,一代端悫不数人,其言足以信天下后世。
而圹中之铭尚以见属,虽苶然病馀,废兹事且久,得附名三贤,足以自幸,且不忍辞也。
请叙其略。
胜之讳柔胜,家本姑苏,八世祖徙宣城,以儒为业。
嘉祐中有讳华者,与同郡梅公尧臣友善,尝属梅公置京师一监书。
崇、观中有讳时者,应制举,为宗忠简公泽所深识。
后徙建康溧水,至之始擢淳熙辛丑进士第,稍访故里,调宁国府宣城,以外艰不赴。
再调南康军都昌簿,亦阻内艰。
又调岳州巴陵簿,秀州华亭下砂盐场,堂差秀州教授
以台评部阙,为赣县东尉
秩满,辟浙西提刑司干办公事
请祠,监潭州南岳庙
擢差主管工部架阁文字,迁国子正太学博士司农寺丞,选知随州,除京西提刑仍领州事。
以疾求閒,池州,又湖北运判兼知鄂州
求归,徙知太平州
未满岁求去益力,乃以直秘阁主管亳州明道宫,进直华文阁
工部郎召不赴,进秘阁修撰
历阶至朝奉大夫而殁,特旨转朝散大夫,此其出处之大略也。
旧下砂盐额不登,官通贿以优富户,纵彼侵渔,使贫者失其常课。
至是尽革宿弊,上下均一。
又以场去海远,水味益薄,鸠千人浚其浦,引海注之。
借本钱以给空乏,增铁盘以助煎鬻,宿瘠既洗,课以最闻。
部使者罗致幕下,颁其术以示诸场,悉获其利。
赣当二广走集之会,仕族出岭者贫悴于此,循至流落。
乃引赵清献守此邦日,置百艘护送故事,纵臾当路,筑广惠之馆,躬任其劳,居者有食,行者有赆,陆舆水楫,悉为办集。
至于创造弓手寨屋,阅习武艺,犹是常职。
捕盗,法当改秩,弃之不顾,乃其素志。
两学厄于党论,师儒失职,教导本旨无复介意。
甫至,则甄别有志,与讲明修身行己之要,利害毫釐之辨,随其分量,各使有得。
会太庙鸱尾坏,时当轮对,历数《春秋》书太室屋坏之戒,与晋安帝时震太庙鸱尾,唐明皇时太庙四室坏之證,纚纚昌言,无所回互。
又言人才之在天下,视上意向。
上以表暴为能,则下有衒鬻以希用;
上以奉行为能,则下有迎合以自见;
上以发擿为能,则下有卖值以求名;
上以财计为能,则下有聚敛以邀功。
此其机括所系,在人主操纵之间。
茍取舍之际,意向少偏,轻锐者获进,浮躁者得志,将以集事,未必不败事也。
随州迫近敌境,当兵火焚荡之后,劝赏未明,咨访不及。
下车之初,许士民得白事。
皆言丙寅之战,韩通死节未录。
和议再讲,畏敌太过,边界相犯,一切归罪省民,死以非辜,冤者莫诉。
郡欠城壁,人无固志,兵少不支,无以取重。
即为韩通立庙,请额于太常,为文吊祭,厚恤其家。
随人大悦,无不思奋。
郡有梁皋等七人狱,按旧比皆死。
访其颠末,则敌有盗其马者,交矢相拒,此直彼曲,立破械纵之,具以报敌,敌亦语塞。
经理郡郛,又且并及枣阳,板筑具举,浚其濠堑,招徕亡命,得精兵千人,别立一军,号曰忠勇
防城之具,纤悉不遗;
教养之方,委曲备至。
土豪孟宗政有保护乡井功,纵所部自肆,轻视官府。
檄来款接,勉以忠义,宗政感悟,遂为良将。
信阳屯戍将官孝先以疑附人献诸敌境,安陆人陆伪命得官,乃注选阙,以部使者发其奸,皆得窜逐。
当涂地方千里,户口十万,强名江东道院,实有弛政,为之剖决讼牒,终日据案。
招补禁卒,又招补叉镋手,沟通市河,民无疫疠。
奏免城下税征,商旅无壅。
若乃拯民艰厄,尤所留意。
初待次秀州学官,出而任浙右救荒事,芒屦杖策,躬履穷陋,捐金散,用及私橐,佐使者美意,蠲一道赋入以宽百姓。
作尉于赣,又以使者檄视旱旁郡,具以实告,得所未闻。
鄂渚旱蝗四起,田无遗粒,预讲荒政,乞籴于湖南熟郡,置场损值,分旬济给。
又辟官寺僧居,作饘粥以活行路,病有药饵,不幸而死有棺衾。
属部十五郡,体而行之,皆有著效。
此其临政之大略也。
事亲以孝闻,事兄以弟闻,事寡嫂如事其兄,处甥侄如处其子弟。
少啬于财,每以仕不逮亲为憾。
异时把麾持节,遇公宴必动色,往往对盛馔泣下。
大郡故事有迓钱,则却而不受,宴设有不尽钱,则归之公帑,考其缗数,不下二万馀。
未入朝时,课其子以修身为本,取《大学》之义榜其堂曰壹是。
后得归故里,家宣城西门,有地二十亩,为楼三楹,矫首遐观,千里在目,榜曰得要。
盖徜徉七年,乃始属纩。
生于绍兴甲戌,卒于嘉定甲申,享年七十有一。
登仕版者四十有四年,而生平游宦处仅有三考,守随与鄂皆不满二岁,下砂以见忌冲替,校官幕官以烦言缺,鄂渚有实惠及物,乃或以干誉好名目之。
其尊德乐义,中怀诚实,不必与贤士大夫尽接,而脉络交贯,自无间断;
不必与非其人相恶,而枘凿方圆,自不相入。
至于盐策以最闻,而强以亏额坐替;
救荒已著效,而虚以好名得谤
人之反常害正,一至是哉!
曾大父讳奭,妣胡氏。
大父讳殊,妣王氏、周氏。
考讳丕承,竹坡周公紫芝甥也,再试礼部不偶,赠朝奉郎,妣刘氏。
娶石氏、沈氏、曹氏,皆赠安人,臧氏又受安人封。
男女五人:源,待补太学生
泳,三试礼部,入太学,奉补迪功郎湖州武康主簿
女,适进士林公荣,皆蚤世;
渊,赐甲戌进士第,今为从政郎淮东制置司干办公事
潜,丁丑唱名第一,今为奉议郎通判广德军
二子将以十一月二十三日葬于宣城县石港之原,书来谒铭。
余解后与胜之为同年进士,识面临安邸中,论世事辄契合。
后十七八年复会,则党论已起,诸言学问者皆咋舌不复道,独胜之鲠鲠如前日,无所沮挠。
又十年,余守汉阳,会更化,诏许荐士,余取选调中不茍合者三人以进,胜之居其一。
至其相与莫逆,度越于形迹之外者,不可毛举,欲辞铭得乎?
请铭之曰:
胜之为道不遇耶,玉立周行,孰辟厥路?
风寒倚重,孰识厥素?
予节两道,外无窘步。
郎宿论撰,其选益遽。
胜之为志得行耶,眇焉鬻海,不使终更。
冷官采芹,莫获问程。
幕府何为,亦至屏营。
有惠活人,胡云近名?
时乎道耶,天乎人耶?
时有否泰,道无屈信。
彼众胜天,我守其真。
人死万殊,之死一律。
惟有直道,可继可述。
胜之棱棱,视彼教忠。
壹是脩身,旁无附庸。
俭府仁言,汉廷大策。
其敌益勍,其守愈力。
清风时雨,万古一陶。
咨尔盲怪,无为怒号。
有状有碑,词正而丽。
我作圹铭,以示来世。
郭子从(一) 南宋 · 陈淳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三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二五、《宋元学案》卷四九
去秋承惠书,并碑记文字一封、议论一卷,未及奉报,便来再蒙教翰,并书籍二封。
重叠皇恐。
某区区庸陋,皓首无成,师容日远,索居闽底,与同门朋友又不相亲,无可切磨。
而乡间士习又陋,不似仙里崇尚此学,故后进绝无登门问津者。
丁丑岁,因特试,久留中都
同门未曾相识者,多得会面,四方英隽寓辇下及朝行志向之美者,亦多得相聚讲贯。
此番参注,朝士稍稍闻知,又多遣子弟听讲,至相挽留依恋,几不得脱身归者。
颇觉中都士夫,却多有尊德乐道之风。
但年来象山之学,亦颇旺于江浙间。
其为说全用禅家作用是性一意为宗主,而牵圣言皮肤枝叶以文之,不穷理,不读书,专静坐澄心,自以为涵养本源,真有得尧舜周孔千载不传之秘旨。
其实诐淫邪遁,与周、孔背驰,无一相合,盖真吾道之贼。
后生晚学看不破,多先入其说,朝之贵显者,亦多堕其圈阱而不自知。
两年在彼,颇极为之剖析是非邪正,其偏执固陋不肯回者,置之不足恤,或所染未深,因有警发而知所归向者亦众。
如仙乡姚安道,亦象山之学,此后生妙龄美质,志向甚佳,颇劲劲自立,但学无师友渊源,只壁角凿空杜撰,不知从何传授得此一门宗旨,先蛊其心。
初荣归经过,一见之顷,亦未详其为如此。
次年温陵结亲,直造家讲论,意旨殊捍格不相入。
继而自温陵贻一书,颇自张皇说道理,自是自专,而其矜骄褊迫狠愤不平之气甚盛,溢于豪楮间,已知其非远器矣。
自后相见,其声臭不同之故,更不复与讲论。
如《祠堂记》亦只是后生时文之见,捉摸所谓物格、知至、意诚、心正、身脩、家齐、国治、天下平者,无日不讲之。
乃拣极至之语为形容,以此为一篇关纽处而主意焉,其实乃大病所在。
盖圣贤正谊不谋利,明道不计功,平时拳拳教人笃于下学,只是做格物、致知,以诚意、正心而脩其身底工夫,何尝躐等,使遽造于物格、知至、意诚、心正、身脩之地,而安享其效?
至所谓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则又在于身已脩而充之尔。
非素无本领,可以杂然妄进其极也。
继又以敬之一说,强牵挽附丽于其后,意义殊不相属。
外日温陵会次,亦说破此病与之知,未必当其意也。
使其享年,学老而成,亦不过只成就得一个拗尔,无足多道。
每尝窃叹世之学者,最难得美质,质既美,又难得有志焉。
幸而质与志俱美,而所学又不得门路,无以成其质而达其志,竟亦何美之有焉?
因是益觉伊川所谓三不幸之说,诚为不易至论,可敬可服!
林贤良草范之书,极荷承教,此亦英才美质,度越流俗者,恨不遇明师,学无本源,用心良苦,与子云《太玄》、温公《潜虚》、后周卫元嵩之《元包》同一律,皆无加损于《易》。
后世圣道不明,而英才美质无所成就,枉入偏曲者,何可胜计耶?
仙乡多同门老成,想时有切磨之
前年道间遇潮人,说及谢教有《书解》,自刻行未,委是自著是编集,因一书求之,未蒙回答,更仗吾友求本示及为幸。
盖《书》之为经,最为切于人事日用之常,惜先师只解得三篇,不及全解,竟为千古之恨。
自先师去后,学者又多专门,蔡仲默、林子武皆有《书解》,闻皆各自为一家。
昨过建阳,亦见子武《中庸解》,以《书》相参为说,中间分章,有改易文公旧处。
温陵,又见知契传得蔡伯静《易解》,大概训诂依《本义》,而逐字分析,又太细碎,及大义则与《本义》不同,多涉玄妙,终不能脱庄列之习,岂真知《易》之所以为《易》,良可叹矣!
直卿去年南康太守陈寺丞邀到白鹿洞,讲《乾》九三、《坤》六二传,得本相似举子时文牵挽之态,发二爻大义本旨殊不出,中间词语又多病,复不见所以为乾坤之变处。
今录去,漫一观。
直卿师门最久,传得本末极为精备,而其为说如此,则真见之粹然者,最为难也。
行状后段,必是渠笔。
此篇形容得文理俱到,却稳善,所欠温和一节,诚如来喻。
旧某叙述之文,亦曰望之俨然而可畏,即之温然而可亲。
其接人也,终日怡悦,熏然春风之和而可挹,事有所不可,则其断之也雷霆之威,又厉然而不可犯,乃其实也。
然其间亦有小小造语立字未稳处,而后面近末说天文地理、乐律兵机等,皆吾道中之事。
自已本分著实工夫,所以明明德,体用之全止,至善精微之极所系,不可得而精粗者。
今乃结上文以道德,却分析此出道德之外,离为二截,似不相管属,说开了。
及碑记等文,多亦只是发明此理,不可与骚赋又别作一等看。
此段更当脩刮,纯粹无病为善。
直卿前日安庆,有小不合当路者之意,不欲显然罢之,姑以大理丞召起。
既在道,则使台章弹去,而畀以祠禄
非诚有召对之命,得以从容于辞受进退之义也。
林司户(三) 南宋 · 陈淳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六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二九
前书所订改名可否异同之论,良见不外,然此亦不甚难决。
今只据朴实头论之,须原其命名之初
若先世只是偶然与儒宗同,而所主别有意,谓此亦世俗常情之事,与儒宗自不相干,不足为怪。
则其所命已定之名,自不容轻以私意改易,只依旧名旧字,一循其初,固无妨害。
而亦不须委曲回互,妄以私意杜撰出希慕儒宗,乃先人所嘱,而别为新字以副之,是又诬其亲,而以伪道事之者也。
若先世果在于希儒宗以为名,但一时不及细意其直犯儒宗之为不逊,此则先世有尊德乐道之美,而未尽善者也。
改则反以彰其先人不学无识之陋,改之则有以成先人之美而盖先人之愆,是乃以圣贤礼义事其亲而为孝,正大之道也。
此其几非外人所得知,而亦非外人所能决,只在贤者自度于心,而自为之决尔。
其馀名斋等所嘱,皆是标榜虚心,非圣门志道据德,朴实头做工夫底事,圣门实学纲条节目,布在方册,昭昭不紊。
惟实用工者,一一循序,俛焉孜孜,真积力久,便知趣味无穷,而不能以自止矣。
外此,区区一切沽名之说,皆非愚之所知,而亦不敢以相授与相率而为伪也。
祭陈景文 南宋 · 陈淳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四三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五○
呜呼哀哉!
吾爱友景文之死为可惜也!
世竞拿攫于利门,为机巧者百出,而子独恬然守先人之稼穑也。
世争驰骛于荣途,至皓首不肯休,而子独退然,惟林泉之乐以自适也。
世皆以絺章绘句为学,无一字反诸身,而子独毅然屏去时技之习,一惟躬行自饬也。
盖其禀纯悫近道之姿,而非世味之所能溺也。
生长田间,而有士君子之实也。
胸中负抱有定主,而时人莫之识也。
自少年讲学,一闻圣贤正大之论,则信之不复疑,而嗜之不容释也。
凡《语》《孟》之格言要旨,则诵咏之甚力也。
事有触乎前,则举以应之,若流诸肺腑,而不外索也。
故日用对境,而至理成法,昭昭在目,不掩匿也。
其文虽不足而甚有馀其质也;
节目虽阔疏而所谓大经大本,则无惭德也。
以先业积累艰难之为念,与其兄一心共保之而不异籍也。
友于兄如一体,而无纤毫之间隙也。
所以为之经纪其后累者,不以存亡彼此二其心,而一如己息也。
充此念以往,端可质神明,而入尧舜之域也。
平时轻财重义,无吝啬也。
存心济人,常怛恻也。
四邻假贷,无不赒之,而未尝为尔汝之择也。
宿逋积负,时必蠲之,而未尝计锥刀之获也。
仁恕达于一方,而困穷无告者,均含茹其泽也。
与人直情而行,无粉饰也。
所合者不苟,而胸中泾渭则甚白也
贤者之交,久要不忘,而挟势之临,则一毫不可得也。
日饰十亩之园,而蔬果之是植也。
藏修游息于是,而悠然以朝夕也。
与童子六七人弦诵乎其中,而视浴沂之趣一也。
外此无所知,亦无所役也。
盖上古之遗民逸士,与比屋可封之叟、康衢顺则之童者为俦匹也。
非后世所谓耦耕筱,竹林自放之徒,或洁身而乱大伦,或蔑礼法而为名教之贼也。
其视斯世之醉生梦死于颓波流俗,颠迷于私欲诡道不自觉者,大有径庭之隔也。
昔与子相聚隆兴,迨今盖三十馀年,而尊德乐道之诚,如一日也。
每以得一言之训不迷错者为深感,而谓成己之恩为罔极也。
常存父事之敬,而拳拳不忘悃愊也。
年来屡有游圃之约,而因循未之前即也。
夏季之简,方以学道不勤者自咎而请益也;
何越秋未几,忽以讣闻,为之震惊而禠魄也。
呜呼哀哉,天何夺我爱友景文之若是亟也!
知心者世固鲜,而知子之心者谁其的也。
哀死者人之常,而子之死,诚可痛戚也。
呜呼哀哉!
追念畴昔,心如噎也。
一樽之奠,仪甚瘠也。
所以写缱绻哀情于子,而不自已者,非私为之昵也。
惟精爽之不昧兮,其歆我之诚而来格也。
径山照堂一公塔铭 宋 · 孙觌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八六、《鸿庆居士文集》卷三二
径山有大比丘号照堂者讳了一姓徐氏明州奉化县人
方童幼时,遇群儿嬉戏,隅坐旁观,似不言者。
忽闻梵呗之音,则跃而起立。
其父曰:「必法器也,当令事佛」。
生十年,大云寺祝发受具。
年十六,从广寿光法师天台教。
读经数万言,穷日夜不息。
已乃悟,叹曰:「如来最上乘,无挟而径造者也。
吾所读者,古人之糟粕而已矣」。
当是时,诏住相国寺智海院妙湛师思慧者,具正法眼,为世导师,道俗宗向,如佛出世,一时丛林之盛,听法坐下常数百人。
师从之数年,独能尽其学,为高第。
于是下汴绝淮,径吴中,浮浙江,上天台,入雪峰,遍见耆年老宿,表里洞然,中无疑者。
妙湛来莅黄檗,师亦自雪峰至,学成行尊,众推为上首。
居无几,亦坐黄檗道场,领众说法,继妙湛后而学者倍其故。
师姿相奇庞,寡言笑,危坐一榻,湛然如方井水。
有来扣者,云涌泉落,愈出而愈亡穷。
性介特,务自阔远,不交人事。
将诣雪峰朝议大夫曾恬与师厚善,属师致书抵福帅大资张公守。
师意其为己,纳笥中勿出。
久之,石泉虚席,公曰:「黄檗上首故是」。
强将之下,即日移书遣骑迎师,师谢不愿,使者至五反而后受。
他日,公过师,师出书,且致不即遣之意,公喜韫椟之珍,深藏而不市,吾与师宾主无愧矣。
居三岁,改莅圣泉
左丞叶公梦得来守福,曰:「黄檗古佛道场,今世名缁,孰逾一公者」?
使者具书币以逆。
师至,而阖境缁素奔走出迎,欢呼踊跃,声振山谷。
盖师自石泉出世,更三大刹,积十五年,演唱真乘,启悟后觉,人人向道,以佛为归。
已而后将至,稍通饷谢,易置诸禅,师一夕舍去,归卧雪峰故庐。
泉南叶守庭圭,尊德乐道之士也,延之云门,再迁法石。
庭圭代还,师亦反西湖云峰庵,即妙湛所栖,闭户终日,人莫见其面,若将终焉。
俄被旨住径山能仁院,是岁绍兴二十四年也。
径山无一垄之地可耕,而学徒数千指。
师入据方丈,檀施大集,不求而办。
山有芝岩方丈遗址,师尝指其处,顾谓其徒曰:「吾将筑石室居焉」。
其徒不省所谓。
明年三月,示微疾,退处明月堂,唱箧中衣,供佛饭僧。
翌日丁卯黎明,索笔书四句偈,投笔而逝,趺坐如生。
俗寿六十四,僧腊五十,度弟子四十人,得法者七人。
乃即芝岩建窣堵波,举全躯其中。
门人正文等,因妙空佛海师讷老请余志其塔,余思之而未暇,文三过余而请益勤,乃投以铭,俾刻之。
铭曰:
径山之阳,龙公所家。
听说师法,诸天雨花。
相彼幻身,如空中云。
脱骨芝岩,夫岂其真?
道处现前,而作佛事。
与龙为友,历千万祀。
上殿劄子 北宋 · 程颢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七三四、《河南程氏文集》卷一、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五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五三、《九朝编年备要》卷二一
臣伏谓君道之大,在乎稽古正学,明善恶之归,辨忠邪之分,晓然趋道之正,故在乎君志先定,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。
所谓定志者,一心诚意,择善而固执之也。
夫义理不先尽,则多听而易惑;
志意不先定,则守善而或移。
惟在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,先王之治为必可法,不为后世駮杂之政所牵制,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,自知极于明,信道极于笃,任贤勿贰,去邪勿疑,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。
然天下之事,患常生于忽微,而志亦戒乎渐习。
是故古之人君,虽出入从容閒燕,必有诵训箴谏之臣,左右前后无非正人,所以成其德业。
伏愿陛下礼命老成贤儒,不必劳以职事,俾日亲便座,讲论道义,以辅养圣德;
又择天下贤俊,使得陪侍法从,朝夕延见,开陈善道,讲磨治体,以广闻听。
如是,则圣智益明,王猷允塞矣。
今四海靡靡,日入偷薄,末俗哓哓,无复廉耻,盖亦朝廷尊德乐道之风未孚,而笃诚忠厚之教尚郁也。
惟陛下稽圣人之训,法先王之治,一心诚意,体乾刚健而力行之,则天下幸甚!
论十事劄子(师傅 六官 经界 乡党 贡士 兵役 民食 四民 山泽 分数)1069年 北宋 · 程颢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七三四、《河南程氏文集》卷一、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一四九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五三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六二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臣窃谓圣人创法,皆本诸人情,极乎物理,虽二帝、三王,不无随时因革,踵事增损之制。
然至乎为治之大原,牧民之要道,则前圣后圣,岂不同条而共贯哉?
盖无古今,无治乱,如生民之理有穷,则圣王之法可改。
后世能尽其道则大治,或用其偏则小康,此历代彰灼著明之效也。
茍或徒知泥古,而不能施之于今,姑欲循名而遂废其实,此则陋儒之见,何足以论治道哉!
然傥谓今人之情皆已异于古,先王之迹不可复于今,趣便目前,不务高远,则亦恐非大有为之论,而未足以济当今之极弊也。
谓如衣服饮食宫室器用之类,茍便于今而有法度者,岂亦遽当改革哉?
惟其天理之不可易,人所赖以生,非有古今之异,圣人之所必为者,固可概举。
然行之有先后,用之有缓速,若夫裁成运动,周旋曲当,则在朝廷讲求设施如何耳。
古者自天子达于庶人,必须师友以成就其德业,故舜、禹、文、武之圣,亦皆有所从学。
今师傅之职不修,友臣之义未著,所以尊德乐善之风未成于天下,此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王者必奉天建官,故天地四时之职,历二帝、三王未之或改,所以百度修而万化理也。
至唐,犹仅存其略。
当其治时,尚有纲纪小正。
今官秩淆乱,职业废弛,太平之治所以未至,此亦非有古今之异也。
天生蒸民,立之君使司牧之,必制其恒产,使之厚生,则经界不可不正,井地不可不均,此为治之大本也。
唐尚能有口分授田之制,今则荡然无法,富者跨州县而莫之止,贫者流离饿殍而莫之恤。
幸民虽多,而衣食不足者,盖无纪极。
生齿日益繁,而不为之制,则衣食日蹙,转死日多,此乃治乱之机也,岂可不渐图其制之之道哉?
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古者政教始乎乡里,其法起于比闾族党、州乡酂遂,以相联属统治,故民相安而亲睦,刑法鲜犯,廉耻易格,此亦人情之所自然,行之则效,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庠序之教,先王所以明人伦,化成天下。
今师学废而道德不一,乡射亡而礼义不兴,贡士不本于乡里而行实不修,秀民不养于学校而人材多废,此较然之事,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古者府史胥徒受禄公上,而兵农未始判也。
今骄兵耗匮,国力亦已极矣。
臣谓禁卫之外,不渐归之于农,则将贻深虑;
府史胥徒之役,毒遍天下,不更其制,则未免大患。
此亦至明之理,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古者民必有九年之食,无三年之食者,以为国非其国。
臣观天下耕之者少,食之者众,地力不尽,人功不勤,虽富室强宗,鲜有馀积,况其贫弱者乎?
或一州一县有年岁之凶,即盗贼纵横,饥羸满路。
如不幸有方三二千里之灾,或连年之歉,则未知朝廷以何道处之,则其患不可胜言矣。
岂可曰昔何久不至是,因以幸为可恃也哉?
固宜渐从古制,均田务农,公私交为储之法,以为之备。
此亦无古今之异者也。
古者四民各有常职,而农者十居八九,故衣食易给,而民无所苦困。
京师浮民,数逾百万,游手不可赀度。
观其穷蹙辛苦,孤贫疾病,变诈巧伪,以自求生,而常不足以生,日益岁滋,久将若何!
事已穷极,非圣人能变而通之,则无以免患。
岂可谓无可奈何而已哉?
此在酌古变今,均多恤寡,渐为之业,以救之耳。
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圣人奉天理物之道,在乎六府;
六府之任,治于五官。
山虞泽衡,各有常禁,故万物阜丰,而财用不乏。
今五官不修,六府不治,用之无节,取之不时。
岂惟物失其性,材木所资,天下皆已童赭,斧斤焚荡,尚且侵寻不禁,而川泽渔猎之繁,暴殄天物,亦已耗竭,则将若之何!
此乃穷弊之极矣。
惟修虞衡之职,使将养之,则有变通长久之势。
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古者冠婚丧祭,车服器用,等差分别,莫敢踰僭,故财用易给,而民有恒心。
今礼制未修,奢靡相尚,卿大夫之家莫能中礼,而商贩之类或踰王公,礼制不足以检饬人情,名数不足以旌别贵贱,既无定分,则奸诈攘夺,人人求厌其欲而后已,岂有止息者哉?
此争乱之道也。
则先王之法,岂得不讲求而损益之哉?
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。
此十者特其端绪耳,臣特论其大端,以为三代之法有必可施行之验。
如其纲条度数、施为注措之道,则审行之,必有稽之经训而合,施之人情而宜,此晓然之定理,岂徒若迂疏无用之说哉?
惟圣明裁择!
奏改庙乐舞 魏晋 · 阙名
 出处:全三国文 卷五十五
改汉氏宗庙《安世乐》曰《正世乐》、《嘉至乐》曰《迎灵乐》、《武德乐》曰《武颂》、《昭容》曰《昭业》、《云翻舞》曰《凤翔舞》,《育命舞》曰《灵应舞》、《武德舞》曰《武颂舞》、《文昭舞》曰《大昭舞》、《五行舞》曰《大武(《魏志·文帝纪》黄初四年注引《魏书》有司奏)》。
漕使学士 北宋 · 韦骧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七七五、《钱塘韦先生文集》卷一五
月日,具衔某谨再拜献书某官执事:士有抱关击柝,不屑非义,人知之亦嚣嚣,人不知亦嚣嚣,若是可谓尊德乐道矣。
一旦翻然而改,遽然而作,非□□之切,利害之大,而以言于贵高之前,岂先名而不□□□?
岂内不足以自任而将有求于外邪?
何其前甚介而其后近于苟为也哉?
噫,若是无他,盖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,此其所以言也。
何则?
贤者在高位,其注措明,取舍审,黑白不可乱,是非不可惑,一芥不以蔽人,亦不以假诸人。
如是而使人,人其不昭昭乎?
彼抱关击柝者虽甚介,使其无所欲为则已,如欲有为,且以俟命,则忍不致一辞以为之兆乎?
且贤者之取人也,与其为善,固不与其言。
茍有尊德乐道不屈于此,虽无言,贤其舍诸?
然而知言者,不谓其言之暴,以其居可言之势而不宜默默然也。
孟子曰:「士可以言而不言,是以不言餂之也。
是皆穿窬之类也」。
穿窬之类,君子所不受也。
恭惟执事以明哲之资、仁义之术,接□□□究民之休戚,必先吏之善□。
善否区处毫发无所戾,然后列城之氓皆获便安,真所谓贤者之昭昭也。
某不肖守贱官,备奔走之末,亦抱关击柝之比。
虽未能尊德乐道,全嚣嚣之优,至于强勉讲学以辅践履,抑不可谓不知其本者矣。
然智不足以应变,才不足以适用,窃禄逃谴二年,□□□容德是赖,而保此□故今又得继旅进,一拜麾旆,□□□□威光矣,□□□□□尚何显言以犯不度?
所敢然者,诚以贤□□□□□前不忍结舌自弃而辈穿窬之类也。
执事□□干冒尊严,不胜战惧,不宣。
某再拜。
余深罢相授镇西军节度少傅福州宣和二年十一月己亥 北宋 · 宋徽宗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六○八、《宋大诏令集》卷七○、《宋宰辅编年录》卷一二
门下:熙帝载而宅百揆,内严论道之崇;
倡九牧以阜兆民,外倚承流之寄。
顾本末之一致,期左右以同寅。
眷予寿俊之良,久处政机之务。
闵高年而宽委责,兹为贵老之先;
钦大臣而备礼仪,式示优贤之厚。
诞敷丕律,播告治庭。
少傅太宰、兼门下侍郎、兼充神霄玉清万寿宫使卫国公食邑一万一千八百户、食实封三千八百户余深,刚大而粹夷,高明而敏达。
才周繁剧,蕴多识以济时;
学妙渊源,贯群言而博古。
王佐之略,众推儒术之规。
扬禁近之清班,跻钧衡之要路。
正色率下,谅镇服于未形;
直道事君,嘉启沃而入献。
载登左闼,进冠冢司
赫赫具瞻,维邦基于柱石;
禺禺令望,定国是于蓍龟。
三年有成,百度惟正。
赖弥缝之善训,赞绍述之休功。
方须帷幄之诚,遽慕林泉之适。
露章踵至,沥恳殊坚。
俯谆谕之甚勤,抗忱辞而益固。
惟尊德乐道之义,宜罔咈乎朕怀;
念难进易退之风,且重违于雅志。
是用解上相之印绶,畀中权之节麾。
亚傅华资,仍贵衮衣之宠;
闽山奥壤,允光昼锦之荣。
拓乃邑疆,衍之租食。
于戏!
曹参遵职,嗣兴宁一之歌;
伊尹告归,远思宠利之戒。
尚仰成于注意,毋专徇于遐心,繄我宗工,奚俟多训。
可。
孔子编年序绍兴八年三月1138年3月27日 宋 · 胡舜陟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七六、《胡少师总集》卷五、《孔子编年》卷首 创作地点:浙江省湖州市
圣人达而在上者,制治之法成于周公
圣人穷而在下者,制行之法成于孔子
周公之制度,其详见于《周官》之书,与五经并行于世,可得而考。
若夫孔子动而世为天下道、行而世为天下法者,杂出于《春秋》三传、《礼记》、《家语》与夫司马迁《世家》,而又多伪妄,惟《论语》为可信,足以證诸家之是非。
余令小子仔采摭其可信者而为《编年》。
凡五卷,起襄公二十二年,讫哀公十六年,自孔子始生而至于终,言动出处,亦略具矣。
夫以天纵之将圣,生乎乱世,而时无贤君,莫能用之。
故去鲁凡十三年,适卫者五,适陈、适蔡者再,适曹、适宋、适郑、适叶、适楚者一,而复自卫反鲁,岂苟然哉?
所以或仕或处,或久或速,莫非翔而后集,色斯举矣。
然辙环天下、卒老于行者天也,非人也。
如天欲平治天下,必有尊德乐道之君出焉,而吾夫子见用,周公之事业复显于当世矣。
故尝叹曰:「凤鸟不至,河不出图,吾已矣夫」!
又曰:「甚矣,吾衰也久矣,吾不复梦见周公」。
观其为中都宰一年,为司空二年,为司寇三年,经文纬武,更制定令,内以移风易俗,外以折冲禦侮,而大邦震慑,四方取则,则夫子所谓「苟有用吾者,期月而已可也」,岂欺我哉!
惜乎未尝有所终,三年淹也,卒不见其有成,岂非天乎?
当时游于诸侯,有以致弟子之不悦而起后世之疑者,莫不以见南子、从弗扰、佛肸为非,此盖未之思也。
业已适其国,而南子方用事,欲见而不见,则其所取辱必有甚于见矣。
然使圣人屈己而见所不见,则天之厄也。
违天不祥,故曰:「予所否者,天厌之」!
弗扰、佛肸之召,欲往而卒不往者,明圣人有可见之道,欲为天下后世训,则不必往矣,非从容中道者能之乎?
余尝考《论语·乡党》一篇,见圣人动作威仪之则至纤至悉。
及其他篇,见所谓「子之燕居,申申夭夭」,「子温而厉,威而不猛」,「子与人歌」,「子所雅言」之类,皆弟子所记,而圣人动容周旋中礼,了然在人目前,学者得以取法也。
今《编年》所书七十三年应世之行,有出处去就之大节,孟子所谓「集大成」,金声玉振,圣知之事举在是矣。
善学圣人者必有取于斯焉。
绍兴八年三月壬子绩溪胡舜陟序。
朝奉郎权发遣秀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轻车都尉借紫沈公墓志铭 北宋 · 王安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○五、《王魏公集》卷八
公讳季长字道原
曾祖承谅,赠光禄卿
祖玉,屯田郎中
父播,赠中大夫
母元氏,封吴兴郡太君
其先湖州武康人也,再世家于杭州钱塘,不知其所以徙。
至公皇祖守真州,卒于官,遂家焉,今为真州扬子人也。
公五岁丧父,祖母春秋高,无他子,尊夫人有高节大志,自力以养其姑,而退保诸子。
公性至孝,哀愤感泣,已如成人。
少长,即自奋励,闭门读书,家人有终岁不见其面者。
年十七举进士,荐于乡,辞章典丽已可观。
居数年,乃专取群经,深探而力索之,至忘寝食寒暑,遂又以经术称,学者归之。
转运使上其行义,朝廷赐以粟帛。
进士甲科,补越州司法参军
丁母夫人忧,服除,为南京国子监教授
南京学废久矣,国人多不知学,学者多不知经,公取群经为诸生讲解诲诱之甚力。
方朝廷以经术取士,士之从学于公者通经为最先,故礼部岁所贡士多公弟子,其后亦复稍稍为时显用。
岁满,改莱州掖县
未行,天子召见问劳,命进所著书,因谓公曰:「朝廷方新学校,朕将用卿典教,姑为朕悉心焉」。
国子监直讲,公出入学舍,与诸生论经,归则谢客,未尝请谒权势。
岁满,迁大理寺丞、权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权判尚书礼部。
进讲发明,皆治乱之要。
上命录其说以进,赐五品服,与考开封府进士
既罢入见,上留公从容问曰:「论不以智治国,谁为此者」?
公曰:「李定所为」。
上曰:「闻定意讥朕」。
公曰:「定事陛下有年,当知其为人邪正。
顷者,御史言定乃人伦所弃,陛下力排群议,而定始得为人如初,继又擢用不次。
陛下之德及定,虽怀利尚当知恩,臣以此敢谓无讥陛下意。
《诗序》曰:『言之者无罪,闻之者足以戒』。
《书》曰:『小人怨汝詈汝,则皇自敬德』。
陛下自视,岂任智者?
不知何自慊疑,乃信此为讥也」?
上曰:「卿言甚善,朕今已释然矣。
卿长者,乃喜为人辩谤」。
公曰:「臣非为人辩谤,乃为陛下辩谮耳」。
后转宝文阁待制常秩与公不阿,且有大用意。
已而除天章阁侍讲集贤校理管勾国子监公事,假太常少卿,为大辽国接伴使,同修起居注
上特留公曰:「卿独立少与,朕所自知。
每恨用卿为晚,行且用卿矣」。
间语及前代君臣,因曰:「汉武帝学神仙不死之术,卿原其意否?
此乃贪生以固位耳,故其晚年举措谬戾,祸贻骨肉,几覆宗社。
且人主固位,其祸犹尔,则为人臣而固位者,其患亦何所不至?
故朕每患天下之士能轻爵禄者少」。
公曰:「士而轻爵禄,为士言之则可,为国言之则非福也。
人主有尊德乐道之志,士皆以不得爵禄为耻,宁有轻爵禄者哉?
至于言违谏怫,士有去志,故以爵禄为轻」。
上曰:「诚如卿言」。
异日又留公,因问人物邪正,公曰:「臣介愚,与世少偶,人之邪正多所不知」。
既退,或谓公曰:「事君有犯无隐,此得无近隐乎」?
公曰:「自先王泽竭,善恶既无定论,士之好恶又不以公,吾岂可循好恶不公之士,取善恶无定之语,遂必人之邪正哉」!
直舍人院权同知元丰二年贡举,迁太常丞
太学生有犯学制者,自虞屏弃,乃投匦上书,讼讲官受赇。
天子下其书,俾公议所以处,又下其书开封府,置狱推究,无实状,乃移其狱御史府
御史取赦前及状外事上言,乞一切推治,议遂及公,百计以诬,卒莫能得。
乃坐公不实,而诬谓翰林学士许将尝委监丞王悆请于公,乞为外舍陈雄升舍。
学制,岁终取诸生试文累上簿者名闻中书中书察升舍。
初未尝升舍也,才一上簿尔。
有司议法,雄文非优,是为曲法,坐夺两官免。
天下籍籍,皆谓为冤,而公无一语自及。
六年,官制行,复通直郎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公事。
淮南踰二年,营职不怠,士人谓公能安于义命。
数以政事与在势者忤,而独为民所爱誉,愈久而不忘。
八年,迁奉议郎
今天子即位,恩迁承议郎,又迁朝奉郎权发遣南康军
为政简便不扰,御史上言:「沈某久以清脩,有重望于时,名在谪籍,人皆知其冤,乞以元坐付有司议除其罪」。
下其奏,御史因取太学诸坐罪者条奏,乞除其辜有差。
于是同时之人尽获昭雪,而士皆意公必且复用。
居两月,被召至阙,除少府少监,改权发遣秀州事。
卒于官舍,实元祐二年十月十二日也,享年六十有一。
公和厚静默,出于天性,或有问焉,不茍誉以蕲合。
熙宁元丰间,神宗自知公,稍显用矣。
忌者毁公异时论以获进,于是众人相与排公而绌之。
以至于今,复得召见,众议谓公当且留朝廷,而谏者又指公为前政之朋附,用古害今,遂斥于外。
然则公之自守而不遇,可知矣。
公视穷达祸福,皆无足以动其心者,行止进退,取舍辞受,必求中理,未尝近名,接人御物泛然若无所不可。
至立朝莅事,则所与必义,不为势屈。
其于亲党交游,内无间言,外无疑行。
好急人之难,有以穷归者,虽甚贫,必多方以赒之。
晚喜佛书,所阅数千卷,纂录其要百馀万言,然未尝为人道也。
文集十五卷、《诗传》二十卷、《论语解》十卷,《对问》五卷。
娶王氏,德安县
有贤行,不茹荤十年,后公百六十日无疾而终。
子三人:铢,和州防禦推官文学行义皆有可称;
锡,读书举进士
鏻亦孝谨,皆假承务郎
女四人,婿朝奉郎通判宿州事章仲山奉议郎钱青箱,陈州观察推官熊侔,承务郎刘旦
孙一人耕郎,孙女一人。
元祐三年九月二十九日真州北山之原。
公之配,予同产姊也,尤审公行治。
铭曰:
敏识洽闻,居仁蹈义。
在幼有闻,踰壮而仕。
恭信直方,强恕恺悌。
愈绌愈荣,学则为己。
皇子除太傅两镇节度使韩王1127年 宋 · 李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六八五、《梁溪集》卷三五 创作地点: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
天保佑,锡庆蕃昌。
眷时次嗣之贤,夙挺天材之秀。
异宫筑室,将行就邸之仪;
胙土苴茅,宜锡疏封之典。
诞敷涣号,播告明庭。
皇子具官某德度粹温,性姿庄重。
气禀中和之淑,体函岐嶷之英。
流庆宗藩,发祥帝室。
稽立爱之前训,率建侯之旧章。
有鸾其旂,任总元戎之贵;
载黼斯服,秩视三公之崇。
德乐义而循就傅之规,说《礼》敦《诗》而懋通经之训。
连紫宫而开第,历吉日以爰居。
考于典常,宜有褒宠。
是用契龟而协卜,按图而定名。
表为真王,奄授乐国。
车旗斋钺,兼两镇节旄
山川附庸,抚十圻之民社。
敦陪井赋,申衍户租。
以隆宗庙之休,以壮藩垣之势。
于戏!
朝廷尊爵,式昭贵贵之文;
父子主恩,克笃亲亲之义。
惟恭俭可以长富贵之守,惟忠孝可以尽臣子之心。
茂对龙光,益绥寿嘏。
迂论九 其一 论君臣之分1126年 宋 · 李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五七
古者君臣虽有尊卑、上下之分,而不若后世之邈然辽绝也。
上焉者必有所不召之臣,故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武王之于太公,皆待之以师友,学然后臣之。
次焉者亦相与以诚,而相遇以礼,故观《书》之所以命君陈、毕公,而《诗》之所以歌申伯、方叔、召虎、仲山甫、尹吉甫之流,情文备至。
则君臣之际,槩可见矣。
故能举贤才而任之,如元首股肱之同一身,父子兄弟之同一家,事无不虑,虑无不周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患难则同其忧,安平则同其乐,建帝王非常之功,而不以为难者,君臣之义交相得也。
至秦则不然,尊君而抑臣,阻法度之威以临之,无复有尊德乐道、情文相接之意。
其君抗然于上,而视其臣如胥吏仆隶然,初无爱敬之心。
其臣眇然于下,而视其君如天之不可亲,虽为之辅相者,亦有所畏避而不得以自尽。
李斯、去疾之徒,朝为丞相,至暮一言不合,则具五刑而诛之。
其馀孰不畏罪持禄,欺谩而取容哉?
汉兴,以高祖之贤,而萧何不免缧絷;
文帝之仁,而周勃不免对吏。
景帝周亚夫武帝诛翟青、刘屈氂等数人,而东汉三公动辄下狱,盖循秦之弊使之然也。
太宗之待房、杜,明皇之待姚、宋,宪宗之待裴度武宗之待李德裕,可谓善矣,惟其君臣相遇之难,而法度相去辽绝,犹袭秦之遗风,此德业之盛,所以不能及于隆古。
而至于庸君,则贤者疏而易去,谀佞之徒取容而易合,良以此欤。
大禘圜丘及北郊歌辞十三首 其九 德乐(皇帝献太祖配飨神座。奏武德昭烈之舞。) 隋 · 无名氏
四言诗 押词韵第十一部
配神登圣,主极尊灵。
敬宣昭烛,咸达窅冥。
礼弘化定,乐赞功成。
穰穰介福,下被群生(同上)
祀五帝于明堂乐歌十一首 其三 德乐太祖配飨。奏武德乐昭烈舞。) 隋 · 无名氏
四言诗
我惟我祖,自天之命。
道被归仁,时屯启圣。
运钟千祀,授手万姓。
夷凶掩虐,匡颓翼正。
载经载营,庶士咸宁
九功以洽,七德兼盈。
丹书入告,玄玉来呈。
露甘泉白,云郁河清。
声教咸往,舟车毕会。
仁加有形,化浃无外。
严亲惟重,陟配惟大。
既佑斯歌,率土攸赖(同上)
享庙乐辞十八首 其十三 德乐昭烈高祖神武皇帝室。) 隋 · 无名氏
四言诗
天造草昧,时难纠纷。
孰拯斯溺,靡救其焚。
大人利见,纬武经文。
顾指维极,吐吸风云。
开天辟地,峻岳夷海。
冥工掩迹,上德不宰。
神心有应,龙化无待。
义征九服,仁兵告凯。
上平下成,靡或不宁。
匪王伊帝,偶极崇灵。
享亲则孝,洁(乐府作絜。)祀惟诚。
礼备乐序,肃赞神明(同上)
享庙乐辞十八首 其十四 德乐宣政文襄皇帝室。) 隋 · 无名氏
四言诗
圣武丕基,睿文显统。
眇哉神启,郁矣天纵。
道则人弘,德云迈种。
昭冥咸叙,崇深毕综。
自中徂外,经朝庇野。
政反沦风,威还缺雅。
帝作穆穆,格于上下。
维享维宗,来鉴来假(同上)
师臣之礼奏熙宁五年七月 北宋 · 郭逢原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○七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二三五、《太平治迹统类》卷一三、《通鉴长编纪事本末》卷五九、六四
臣窃观自周文、武以还,盛德有为之主固无如陛下,而怀道之士由孔、孟而后如王安石者,亦未之有也。
然臣尚有疑者,殆恐顾遇师臣之礼,未有隆焉。
古者,天子尊师之礼有隆而无替,君臣之分有时而不行。
臣尝闻陛下固以师臣安石矣,而使之自五鼓趋朝,仆仆然北面而亟拜,奔走庭陛,侍立左右,躬奏章牍,一切与冗僚胥吏无别,古者待师臣之礼,未闻有是。
陛下兴治补弊,跨越百王,而遇师臣之礼,未极优异,尚守君臣之常分,此臣之所未喻也。
臣愿陛下考前圣尊德乐道之义,不习近迹,特设殊礼,事无纤悉,必咨而后行,则汤暨伊尹咸有一德,岂独擅其美于前世哉?